說來有點難為情,其實最近重重生了一場與季節有關的病。
這一病,病得我成日輕飄飄,凡事因此耽擱。
這會兒症狀稍稍舒緩,急忙提筆草草交待個三言兩語,
這事得打從杜鵑說起:
當冬天還在發威的時候,杜鵑就悄悄懷了花苞,
自此,儘管早春還在天的那一邊,但卻與杜鵑暗
渡陳倉,一日逼近一日的潛入了我園子裡。原本
棄婦般的垂葉天竺葵,突然髮也留長了,上頭別
滿深紅色大花,演起了卡門。矮牽牛不落人後,
牛越吹越大,整天提著喇叭,沒一刻安靜,任憑
我神經衰弱的耳朵塞滿棉花,卻也無法視而不見
,光那些顏色啊,就夠一團銅管樂隊的熱鬧。
遠處一聲雷,下起一場雨,春天真的毫不客氣地登堂入室了。
一陣亂雨過後的院子,滿地落紅雖不至於跟著感傷〝一朝春盡紅顏老,
花落人亡兩不知〞,卻也教人忍不住心痛地想葬花,而葬著葬著,
半日都隨它埋在土裡,一去無蹤了。
時間就這樣,一去無蹤。
春日如火如荼持續著,每年的最高潮落在蜀葵秀。
蜀葵啊,蜀葵,任後宮佳麗三千,這三千寵愛都在它身上。
我似昏君一般酣溺美色,一早睜開眼,便急忙衝往院子數花苞,
深紫紅,淺粉紅,香檳白,淺桃紅,今年獨獨缺了最深愛的黃!
去年花魂盼不歸,竟失魂落魄害起了相思病!
就這麼,舊病與新病一同磨人,
我害的是一場既奢侈又散漫的,春天的病。
陳君璧 2006 油畫